这线祁衍用量很省,他不准备把这新翻的泥土全部围起来,只围一小处就可以了,只要撕开一个口子,找到证据,下面的事就可以直接让警察过来处理。
陈渐程双手抱胸,斜倚在一旁的柱子上,双眼微微眯起,打量着他,祁衍做这些事情手脚很麻利流畅,穿的道袍使原本妖孽的面容变得严肃起来,颇有几分荡尽妖魔拯救苍生的道长模样。
很快,一个小小的,由黑线聚拢成的小八卦阵就围起来了,祁衍收起剩余的线,随手抄起工人搁置在一旁的铁铲,袖子一撸,铲起地来。
陈渐程就在一旁看着,脸色有些阴沉,也不知在想什么。
祁衍吭哧吭哧地挖了一会,越挖越不对劲,下面的土很松散,就好像是被人新盖上去没有压实一样,祁衍的心愈发沉重。
终于,几铲子下去之后,就挖不动了,由铲子传导进祁衍手中的触感告诉他,挖到东西了。
陈渐程踩在墙面的脚一蹬,欣长的身子借力站直,他连忙跃过祁衍围起来的黑线,跳进还不算深的土坑里。
“刚刚那股腥气更旺盛了,这土里恐怕有东西。”陈渐程说着就要伸手去翻土。
祁衍一把拉住他,从兜里掏出一双塑料手套,严肃地说:“把手套戴上,别留下指纹。”
陈渐程眼睁睁地看着他又掏出一双塑料手套戴在自己手上,有些懵逼,这还是他记忆中那个单纯可爱的祁衍吗?心思缜密超乎陈渐程想象啊,他不由得调侃道:“你这到底是来抓鬼还是来探案啊。”
“虽说是两码事,可是归根结底都差不多,都是惩恶扬善,只是方式不同,结果也就不同,要不是为了拿证据,我才懒得搞这么繁琐。”祁衍幽怨地吐槽道。
“你不会还在为了我拿这件事威胁过你而生气吧?”陈渐程戴好手套小心翼翼地询问。
祁衍一边戴手套一边白了他一眼,“也就这一件事了,只要你没有其他骗我的,咱们这篇儿就算过去了。”
陈渐程看着他,没说话。
祁衍蹲下身,伸手在土层的硬处扒拉了两下,土下的东西犹如受到召唤一样,瞬间从泥土中钻出,一根森白的指骨与祁衍温暖的指尖触碰在一起。
昏暗的灯光之下,生与死在混沌的时空中握着手。
“衍衍!”陈渐程连忙蹲下身就要去拉祁衍的手。
祁衍手一抬,制止了陈渐程,继续拨弄着白骨下的泥土,他神色凝重,毫无惧色。浸过黑狗血的红线压制力很强,哪怕冤魂附着在白骨上,也无法真正显形。
祁衍心中有了个大概,他站起身,拉着陈渐程一起出了土坑,他看着陈渐程,严肃地说:“要不你上去等我吧,等会儿可能有点危险,我怕我分不出心来保护你。”
“你什么意思?”
“这具尸体是被人新埋进去的,埋尸的人不难猜,要么是员工要么是建筑工人,而建筑工人干完这个活儿之后就会离开把路口封上,所以极有可能是工人在里面捣鬼,我怕等会儿有人趁乱溜进来。”
“那我就在旁边守着你,有人来了我帮你打他。”
祁衍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明白,等会儿我要撤线,如果冤魂不止一个,再加上有人溜进来,就会腹背受敌,我现在必须把门封了,你出去等我好不好。”
“我不走!”陈渐程斩钉截铁地说,“那你现在就去把门封了,能完成一个目标就完成一个,我绝对不能让你一个人待在这里。”
祁衍实在是不想在这些屁事上跟陈渐程上演一出生离死别的大戏,过于做作。
他叹了口气,走到步梯口,拉过上面的封板,顺手上了锁。
他走到埋尸的土坑处,撤了黑线,尸骨上方的黑雾顿时变得浓郁起来,可还是没有半点显形的意思,祁衍不悦地拧眉,他可没有半点不尊重死者的意思,只是这死者不给面子,既然如此,祁衍只好选择强行超度。
祁衍闭眼,念起了往生诀。
很快,祁衍身边浮现出一个个站立的黑影,皆凝眸侧目看着他。陈渐程环顾了一下,大概有三十几个鬼魂,往生决超度不了横死的人,但祁衍念的往生决加注了他自己的法力,是可以逼这些冤魂现身的,这样虽好,只是会消耗自身气运。
祁衍还真敢赌啊,陈渐程在心里感叹一声。
往生决念完,虚弱无力感涌了上来,祁衍自身的力气都要被掏空了,陈渐程手疾眼快赶紧扶住他,祁衍抓着陈渐程的手,缓缓睁开迷蒙的双眼,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慢慢聚焦,他面色凝重地看着负二楼站了一群的鬼魂,男女都有。
有些面容灰败,瘦骨嶙峋,另一些男鬼则是全身□□,面容颓丧,一副色鬼模样,而剩下的女鬼比这些更可怜,腰肢斩断的,双眼被挖出的,还有断了四肢的……
祁衍抓鬼以来,从没见过这么多鬼魂,不由得浑身发凉,小铜钱剑从他袖口滑出,稳稳当当地落在手掌心,祁衍握紧铜钱剑,另一只手下意识将陈渐程护在身后。
冤魂大约是对那柄小剑心生畏惧,皆不敢上前,只围在四周,凄声厉怨地低吼着。
“今天来,也不是有意得罪大家,只是有些事想问个清楚,有难言之隐的尽管说,我一定为你们主持公道。”祁衍沉声道。
“公道?”一个伏地女鬼,睁着空洞无珠的双眼看着前方,苍白的嘴唇微张,哆嗦着不敢相信,“这世间还有公道?”
“哈哈哈哈哈哈,说这话不是天方夜谭吗?”一个眼圈黑重脚下虚浮的男色鬼开口嘲讽道。
“死了还不让我们安生……”
那些鬼魂的说话声起此彼伏,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吵得祁衍一个头两个大,他大吼一声:“行了!吵什么!一个个说不行吗?你们是想做个孤魂野鬼还是早点去投胎?磨磨唧唧跟个娘们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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