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尔律治之梦》述说的是艺术中的奇迹。奇迹有其深刻的必然性,它出自精神本身那强大的统一性。其实每一次的艺术创造,都是一次奇迹生发的过程,而精神的领域是涵盖时空的独立存在。艺术家忽比烈汗和艺术家柯尔律治的创造物在形式上各不相同,但它们来自相同的故乡,因而身上必定打着故乡的烙印,让人一眼看上去似曾相识。这些奇迹的创造物反过来又证实着精神领域的永恒性。奇迹既千变万化同时又出自一个模式,这有点不可理解,这就是说,只有出自那个最高模式的创造物才是奇迹——那种世俗中不存在的异物。人是怎样解决这个矛盾的呢?人沉入最底层的无意识(所谓脑海空空),脱离了一切世俗存在,让思维想象从那里起飞;而无意识的领域正好是那个模式的所在,那是一个无比古老的处所,几千年以前的祖先将宝藏埋在那里,等待后来的探险者去发现。
艺术上的经典大师们都是能够在梦中同祖先晤面的人,他们的梦可以延续几千年,标准的模式始终不变。那些梦又像同一位永生的母亲的孩子,当然母亲的样子是说不清的,只能心领神会。所以五百年后产生的柯尔律治的梦重复着先人忽比烈汗的梦,这一点都不奇怪,而简直就是一定要发生的,正如今天的艺术家们重复着莎士比亚。最有力量的艺术家就是在潜意识的海底扎得最深的人,这样的创造跨越的时间也最长。似乎一切都是同一事物,区别只在于各人深入的形式,而形式是不可重复的。原来奇迹来自普遍的真理,做梦的人进入梦境之时真理已经进入了他的大脑,以那种万变不离其宗的模式指导着他的探索。
在梦的深海里,人往往只能打捞出残片——这是艺术永远失败的命运,正如柯尔律治只能记得八、九行零散的诗句。但正是这零散的几行诗显示出超凡脱俗的凝聚力和统一性,那种完美是超出理性的、奇迹的属性。所以零散只是表面的、用世俗眼光来评价的,有另外一种相反的结构深深地嵌在艺术品之中,欣赏者必须脑子里先有对真理的渴求,才能感受到那种非凡的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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