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川的目光继续往下,扫过她骨肉均亭的身体,最后落在她因为紧张而绞紧的手指,白皙的指尖微微颤抖,像一下下地敲打在他的心上。
怔然良久后,周衍川叹了声气。
林晚不是第一个知道那段过往的人,在她之前,有曹枫,还有他陆陆续续看过的几位心理医生。每个人都告诉他: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自责也不需要愧疚,你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周源晖的事。
然而周衍川做不到他们的要求,他没办法置身事外,像局外人谈论新闻那样,用理智且客观的态度去分析堂哥的死因。
那是一个曾经鲜活而温暖的生命。
周衍川刚到南江时,经常整夜无法入睡。
他的父母才刚过世不久,他独自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南江,气候、饮食、语言,每一样都与他所习惯的燕都有着巨大的差异。
从小养尊处优的少爷被扔进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却又无比清醒地知道,他要学会察言观色和伯父一家打好关系,因为世界上已经没有会无条件容忍他的父母。
那是一个非常煎熬的暑假,他甚至没有信心能熬过去。
某天凌晨,是周源晖敲开他的房门。
堂哥根本不在意这么晚了他的房间还亮着灯,只是随手扔给他一件防潮的冲锋衣:“快点穿上,我跟朋友约了今晚上山看流星雨。”
周衍川一头雾水,坐在床边没动。
“快点啦,再晚当心被我爸妈发现就走不了啦。”周源晖笑嘻嘻地看着他,“哥哥带你出去玩,明天不要告诉他们,知道没?”
那年夏天的流星雨,被厚重的云层遮住了大半。
他们在山上等候几小时,到了最后也只看见几颗流星划过。
但周衍川也是从那一晚开始,忽然觉得南江或许并没有他想像中那么糟糕。
周源晖死后的这些年,他始终问心有愧。
能让那个少年一步步走向绝望的漫长时光里,一定有他明明可以挽救却错失的许多个瞬间。
也许是他好意提出的帮助,也许是他赢得比赛后第一个打给周源晖的电话,也许……还有两人最后交谈的那个夜晚。
每当周衍川意识到这些,林林总总的情绪便会叠在一起,冲刷过心脏,拉扯着神经,把他又一次带回到数年之前的那个夏天。
那是一座冷冰冰的牢笼,似乎将会把他永远囚禁在罪人的深渊里。
然而今天晚上,林晚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
你确实是造成他死亡的部分原因,但你无需辩解,也无力改变,你应该从牢笼里挣脱出来往前走。
周衍川视线低垂,缓声开口:“上次跟你说一个月……”
“啊?”
“是因为我想去找伯父伯母谈一次。”
林晚满心的羞怯立刻往旁让开,她偏过脑袋,柔声问:“你想跟他们谈什么?”
“有些事之前没说,怕吓着你。他们基本每年夏天会给我寄一封恐吓信,里面是打印出来的图片,鬼啊血手印之类的,我以前一直觉得不要紧,这是我欠他们的。”
林晚心疼得要死:“不许说不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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