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明就是独一无二的人,但她自己却浑不在意,说道:“公子自幼就不乏人伺候,有几十个婢女,再寻常不过了。皇孙难道在王府之中,不是这般锦衣玉食吗?”
他听了这话,却并没有接口。她终于抬头,却不是看他,而是拎起衣服看了看,又在他身上比了一比,这才满意地道:“公子这件衣裳令你穿着,才算通身好气派。”
他还未答话,她忽地懊恼:“他们虽然带了公子的衣物,却不曾带公子的冠子来。”原来那崔公子素日束发用玉冠,此时行道途中,又到哪里去寻玉冠,便派人回去定胜军营中取,也来不及了。
他再也忍耐不住,冷言相讥:“若不得玉冠,就扮不像你家公子了?”
她想了一想,竟有几分沮丧,道:“若是我的簪子在,倒还使得,虽比不上公子的玉冠好,但那支簪子还算是羊脂玉,可以用得。”
那日在井畔,他抢走了她的簪子,本来是想叫她用抢走的自己的珠子来换的。此时此刻听到她如此说,当下从袖中抽出一物,掷在她面前,她伸手接住,见竟然是自己那支玉簪,顿时喜形于色:“哎呀,原来你带在身上,这可太好了。”
于是她请李嶷坐下,重新给他梳头束发,又替他插好这支玉簪,临镜一照,她倒是十分满意:“是了,这才是我们公子的派头。”张罗着还要李嶷试一试那件衣衫,他早就十分不耐,拂袖而去。
李嶷心中郁闷,直到半夜,还不曾睡着。思忖自己吃了这等说不出的闷亏,回头要怎么样才能找回场子,总是等有机会见了那崔公子,令他也大大地吃个亏才好。只是她素来狡猾,若是想令崔公子吃亏,必要先骗过她去。至于头顶这根簪子,他抽下来,在手里掂了一掂,心想事毕定要问她讨回自己的珠子,再立时把这簪子还给她,一刻也不留,免得污了自己的头发。正在思量,忽听外头有夜鸟啾啾鸣叫了数声,正是镇西军中的暗号。
他不动声色,也不点灯,悄悄起身,往窗轴里倒了一点灯油,轻轻推开窗户,无声无息。过得片刻,却见谢长耳轻巧翻入,见到李嶷,不由得大喜过望,执着他的手道:“十七郎,可叫我好找。”
原来李嶷自郭直营中追踪何校尉离去,望州城中的裴源诸人却是十分着急,四处派人,终于寻得他所留的暗记,一路追上来,但定胜军的人十分警觉,难以靠近。今夜谢长耳终于想法子,趁着哨探稍懈,混进了他们留宿之地。当下李嶷三言两语,将自己与何校尉的约定说了。谢长耳听得目瞪口呆,说道:“十七郎,你要扮作崔公子,去见韩立?”
李嶷道:“无妨,我自有脱身之策。”当下又嘱咐谢长耳,如此这般,谢长耳连连点头,这才翩然离去。
却说那韩立,身为并州刺史,听闻崔公子亲来拜见,自是惊疑不定,但定胜军势如破竹,大军压境,却也是得罪不起,忙大开中门迎了出来,又设下歌舞筵席,好生招待。
当下请李嶷居于上位,何氏侍立于侧,韩立居于主位,又有韩立的心腹谋士吕成之侍坐在侧。至于陈醒等崔公子的侍从奴仆,也在府中下房,由韩立的部属陪宴款待。
那韩立笑眯眯敬过数巡酒,方才问道:“崔公子,这歌舞如何?”
李嶷道:“自离故地,一路兵戈风尘,久不见歌舞,此时此景,真当得起‘太平富贵’四字。”韩立不由哈哈大笑,说道:“崔公子过誉了。公子折节下交,韩某感动得很。”李嶷道:“哪里,虽与韩公素昧平生,但韩公风采,素来为我敬仰。”韩立不由“哦”了一声,道:“韩某僻处并州,倒是不想公子如此抬爱。”李嶷道:“我有几句话,所谓忠言逆耳,不知道韩公想听不想听。”
那韩立看了一眼吕成之,吕成之双手击掌,舞姬乐队皆停止,齐齐退出。
韩立这才道:“公子但说无妨。”
李嶷道:“世人看韩公,扼守并州、建州,皆为冲要之地。大都督远在西长京,需仰仗韩公之处甚多,若镇西军东进,韩公可以从并州、建州两地出军,包抄合围。若镇西军势大,韩公自可退守并南关天险,可谓左右逢源,进退自如。”
韩立抚须道:“我们韩家世镇并、建二州,我本朝廷委任的刺史,与公子说句实话,我也为难得紧。一厢是大都督,威势煊赫,一厢是镇西诸府,原本也是我的同僚。”他不禁叹了口气,说道:“若是与镇西军兵戈相向,未免伤了当年的情谊。可若是避而不战,大都督面前,又失了信义。”言毕,脸上显出为难之色。
此时何校尉忽道:“妾有一句话,想请教韩公。”
韩立早就听吕成之说,崔公子身边有一位锦囊女何氏,极受信重。因此她忽然插话,他并无多少不悦之色,反而笑道:“何娘子但说无妨。”
她便问道:“韩公认为,远在西长京的孙靖大都督,是个什么样的人物?”韩立拈须微笑道:“大都督其人,果决聪颖,心思缜密,是当世难得一见的英雄。”
她点一点头,言道:“果决之人独断专行,聪颖之人从来自负,心思缜密之人自是多疑,不会轻信他人。韩公对大都督其人,知之甚深啊。”
韩立不由哈哈大笑,说:“这是你说的,可不是我说的。”
当下饮过一遍酒,韩立又道:“话未说尽,何娘子但说无妨。”何校尉便微微一笑,道:“韩公认为,在孙靖大都督的心里,韩公你是个什么样的人?”韩立又是拈须含笑:“哦?这韩某倒不便妄自揣测。”
她道:“只怕在大都督眼里,韩公你比起镇西军,甚至那勤王之师的统帅李嶷李皇孙来,更算得上心腹之患。”
韩立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道:“愿闻其详。”
“大都督杀伐果决,先帝、先太子、诸王及王孙,百多口人皆已受诛,与李皇孙自然已经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而大都督志向高远,既然已经做了这一步,自然是学先贤,扶幼帝登基,实权摄政。”她樱唇中吐出淡然的话语,论起天下大势来,却是娓娓道来,甚是动听。
韩立不由点头:“不错。”
“大都督既然志存天下,谋划良久,纵然镇西军此时势大,但大都督落子于先,未必没有胜算。而韩公你久据并、建二州,待大都督平定镇西诸府之后,韩公以为你下场如何?”
韩立听她如斯问,不由叹了口气:“那还用说吗?狡兔死,走狗烹,自来如此。”
“那如果韩公你是大都督,此刻镇西军锐进,而我定胜军趁机南下,并、建二州又并未处于掌控之中,大都督会如何行事?”
韩立不由笑道:“自然是想法子让我出兵,与镇西诸府恶战,不论是镇西军兵败,还是我兵败,于大都督而言,都是两全其美之事。”
她嫣然一笑,道:“韩公果然聪明人,知大都督甚深。”
韩立哈哈大笑,道:“锦囊女果然名不虚传。”转脸举杯向李嶷祝酒,叹道:“崔公子好福气啊。”
李嶷听她巧舌如簧,说得韩立这老狐狸都明白过来其中的微妙之意,当下也一笑举杯。
诸人欢笑饮酒。李嶷素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眼角余光早瞥见有一名仆人从外间匆匆进来,走到吕成之身边,附耳细语了两句。吕成之眉头一皱,轻轻拉了拉韩立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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