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面上过不去,我将人留在铺子。
郎中过来,将他中衣褪下一半。
我看了眼,忽然愣住,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的伤口。
不是因为那一道感动。
而是因为敞开的皮肉里,无数条疤痕狰狞地蔓延。
将军府的小世子,在参军之前,是一身的娇贵。
受了一点小伤,都要用最珍贵的祛痕膏,确保不会留下一点痕迹。
他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有些慌张地试图遮掩着,嗓音竟格外怜惜:
「锦映,别看那里,太丑了。」
我的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下来。
他苦笑道:「我也不想的。」
我看着郎中为他忙忙碌碌,看见他几次欲言又止。
我忽然说:
「崔世献,你在战场上,是不是也喜欢替别人挡刀子?」
他的眼睛一暗,但又勉强笑起来,仿佛又有了少年独有的狡黠:
「我是为了你才参军的,怎舍得将这条命换他人?」
「实际上,我连自己都护不住。」
他轻轻扯着嘴角,自嘲地笑。
我大概知道了。
我的阿献自幼被娇宠长大,习惯了待在富贵乡里头,不喜读书,武功平平,从没什么报国立业的志向。
他爹娘一直舍不得逼他,直到将军府渐渐败落,只求他能联姻巩固,不要让百年基业毁在这一代。
被他断然拒绝。
将军这才知道他待我是认真的,第一次怒火攻心,劈头盖脸骂了他一顿。
我想,我不该拖累他。
少男少女的爱情大多经不起世俗的拖累,他既然生来富贵,若能享一辈子福,也是好的。
可是他执意要我。
他跪在将军面前,要一个机会。
他要奔赴万马奔腾的战场,在那里建立自己的功名。
然后父母不能再干涉他的选择,他会风风光光娶一个叫薛锦映的姑娘进门。
少年一股倔劲,铆足了力气,谁也拦不住。
可那是战场。
是血流成河的埋骨之冢。
一个相信跨越阶级的爱情的天真少年,足够勇敢,足够努力。
不够聪明。
对面人马矫捷地穿梭叫他看不清局势,一场人数绝对碾压的仗却被他打成惨胜。
自己也险些丢了命。
皇帝的安排下来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来了。
他只能让我做妾。
他的野心,配不上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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