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毒死亡的案例中,死后面部都比较安详,甚至有的死者,都是面带微笑的。」他接着递给我一张照片说,「你看看这个死者。」
我没有接照片。其实不用看我也很清楚,毕竟当天我就在现场。
掀开死者的短发,一张面孔上充满了惊恐的表情,五官扭曲在一起,肌肉完全变形了。
一眼看去,死者不像是被毒死,倒像是被吓死的。
这就是法医困惑的地方。药物作用对于生理影响非常大,这种表情出现,只能说明死者生前受到了什么心理上的震撼,竟然能够摆脱药物刺激。
一般来说,人的极致心理无非是大悲大喜。显然,这种表情,不是狂喜。
看上去,也不是悲伤。如果也不是惊吓,很难解释她这种令人不适的样子。
我看着桌子上那张表情怪异的面孔,陷入了沉思。
「还有一个疑点。」法医递给我一张纸说,「你看看化验结果,下毒的人,挺专业的。」
「中毒的剂量只稍高于致死量,甚至可以说,凶手用了最小剂量的药物。」他扶扶眼镜说,「从某种意义上,这可以解释为什么死者的表情,这个剂量,已经把对她的药物影响降到了最低。」
「但足以致死。」我补充问,「你的意思是说,凶手用最小限度的毒药杀掉了她?」
法医点头说:「有点奇怪。如果是复仇,不会用这种药品。如果一定要毒死对方,这种药物甚至可以说是仁慈了。如果让我来选择,有很多种更加残忍的致死毒物。」
「见效快、体验痛苦,都比这种要强得多。」他说。
我看看法医眼镜后面犀利的眼神,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显然,凶手预留了足够长的时间,可以说是从容不迫地看着死者走向生命的尽头。我回忆说:「你说这种药不会让对方马上死亡。」
法医点头说:「这个案子和上一个有关系,够你折腾的,很蹊跷。」
我迅速安排检查了这个地区的医院药房。这种药品在药店里买不到,所以拿到的途径并不多。
很遗憾,一无所获。医院对于这种药品的管制很严格,没有丢失的记录。
现场没有丢失贵重物品,显然不是图财。凶杀案件常见的三种类型中,激情杀人和仇杀是最常见的。
在死者家中犯罪,又没有丢失财物,排除激情杀人。
如果是仇杀,为什么要用这种温和的毒药,又给死者留下了这么长的反应时间?
难道凶手就不担心事情发生变故,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这个凶手,到底是什么人?
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陈美。
一个母亲死去的时候,表情都懒得装的人,显然存在重大的嫌疑。
况且,她的后备厢里,还有一只断手。
我没有急于调查她,而是首先调取了韩翳梅的银行记录。
我见过太多因为钱财杀人的案件,因为威逼父母索取钱财未果而杀人的不在少数。
人性一旦冷漠无情起来,冰凉彻骨。
我错了。账户显示,韩翳梅确实有一笔存款,数目虽然不大,但作为一个老人,安度晚年是没有问题的。
流水显示,她隔三岔五给儿子汇个几千块过去,显然一直在资助他。
既然能够持续从母亲那里拿到钱,儿子自然没有杀鸡取卵的道理。
况且我核查过陈深的行踪,有不在场证明。
视线重新回到陈美身上。
据韩翳梅的邻居说,她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了,两个孩子可以说是邻居们看着长大的。韩翳梅生下女儿之后,总是和老公吵架,家里经常传出各种砸东西的声音,女儿陈美因为总是在这种环境中,变得胆小怕事,后来韩翳梅老公总是出差,韩翳梅索性把陈美送到她婆婆家去,所以小时候的陈美都是跟着奶奶长大的。
儿子就不同了。大女儿出生十年后,韩翳梅才怀上儿子陈深,所以从小十分娇惯,百依百顺,儿子要什么给什么。后来她老公因为一次车祸去世,韩翳梅就把全部心血都放在儿子身上。
虽然从小娇生惯养,但儿子陈深似乎并没有因此变得跋扈。他从小性格就比较绵软,成年后也是如此。沉默寡言,很少说话,别人打招呼总是浅浅地笑。
我听了有些感慨,按这个说法,陈美的童年时期更多的是奶奶照顾,和母亲韩翳梅的感情应该不深。因为从小是老人带大,没人督促的陈美学业不好,高中毕业连个正式工作都没有,只好开黑车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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