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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节 枯叶蝶(第3页)

整整两天,他没有去找塞玛,第三天,他终于忍不住还是跑去了餐厅。

去的太早,餐厅还没开门,天气已经转冷,许光明哈着气在餐厅门口等塞玛来,等了半个多小时,他终于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从不远处走来,脸上忍不住露出微笑,然而在他迎上去之前,塞玛却被一个从巷子里横穿出来的女孩子拦住了。

看那女孩子的脸和装扮,应该是个墨西哥人,那女孩一出现就粗鲁地推搡了塞玛一把,把她推的撞到墙上,嘴里不干不净地恐吓着塞玛,许光明眉头一拧,冲上去攥住塞玛的手腕把她藏在身后,一手推开那墨西哥女孩。

女孩见塞玛有护花使者,只能恶毒地骂了一句『为什么这个世界上要有你的存在,如果你不存在该有多好』然后一溜烟地跑了。

许光明牵着塞玛的手走进附近已经开门的花店,塞玛的手蹭在墙上破了皮,许光明向店主人要了创可贴给她处理伤口,塞玛一动不动,许光明忍不住埋怨她:「她打你,你可以躲啊。」

塞玛轻轻一笑:「我觉得她说的其实也没错,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我就好了。」

那女孩是最初在餐厅里告知许光明塞玛在自然博物馆的那墨西哥男孩的朋友,他们两个一起从墨西哥来到美国,女孩暗恋男孩已久,但最近向男孩表白却被告知他喜欢上了塞玛,女孩于是来找塞玛算账。

她说他从小和男孩一起长大,一直以为自己会嫁给他,都是塞玛的出现打乱了她的人生,塞玛是个多余的人。

许光明把创可贴贴好,两只手握住塞玛的手腕,认真地说:「听我讲,求而不得是她的事情,没有人有义务为了别人的人生而牺牲。」

塞玛呆呆地看着他,突然间她哭了,眼泪大颗大颗从眼窝滚落,如珍似珠,阿富汗女孩有一双明亮深邃的大眼睛,哭起来可怜动人,许光明一下子慌了手脚,他慌乱地用袖子去擦她的眼泪,塞玛却突然攥住了他的手,把他的手臂贴在自己的眼睛上,许光明感受到滚烫的眼泪濡湿了自己的大衣又浸透过衬衫,他没有挣扎,伸出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膀轻轻拍打。

等到塞玛终于停止哭泣的时候,许光明的一只手都已经发麻。

塞玛静静地看着他:「对不起,我向你撒谎了。」

04

她撒了谎,她说自己不认识照片里的少女,其实是假的,她怎么会不认识?那是她的母亲啊。

她拿出一张旧照片给许光明看,照片上的女人三十多岁模样,一眼就可以看出就是麦迪尔拍摄的那少女,塞玛向许光明讲起自己母亲这些年真正的经历,1971年战争爆发后,她嫁给了喀布尔一个中年商人,和那人一起偷渡到了美国,1980年,她生下了自己。

而现在,她……塞玛沉默了半天,说:「她已经去世了。」

许光明点点头,他已经猜到结局,他把双手按在塞玛的肩上,没有说话,塞玛有些惊奇,问他:「你不问我为什么骗你?」

许光明摇摇头:「你骗我必有缘由,只要不是为害我,那我就不必追问。」

塞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为害你?」

许光明笑了:「如果被你害到,那是我无眼,活该遭逢大难。」

许光明依旧决定让塞玛伪装她的母亲去见麦迪尔,给一个将死的人带来故人的死讯是不人道的,有时候善意的欺骗是可以被原谅的。

塞玛说,她的母亲并没有对她提起过三十年前的那张老照片,所以关于那张老照片的细节她依旧要从许光明处得知,这次她不再敷衍,认真听许光明讲,仔细看他拿来的资料。

塞玛没有在阿富汗生活过,他们去图书馆翻关于60年代喀布尔的文献,拥着一堆书坐在窗边,冬天阳光明亮,照射的玻璃窗如同一块巨大的方糖,塞玛把手臂放在桌子上看自己故国的往事,偶尔她抬起头来看一眼对面的东方男孩,他有黑色的柔软短发,一双眉毛浓黑入鬓,穿蓝白色的毛线背心,这个27岁的中国男人文雅的那么好看。

她轻轻咳一声:「后天是我的生日,我请你吃饭吧,阿富汗人才会做的饭。」

许光明抬起头来灿烂地报以一笑。

生日前一天,塞玛就忙着做准备,她打算做大饼抓饭,这是她母亲教给她的,她买了大小麦玉米桑葚干和豌豆,磨成面粉做大饼,又去买柠檬和酸奶预备做抓饭,生日那天是休息日,一大早她就爬起来,去厨房做准备,很多年没有做过,手忙脚乱,和完面脸上沾了一脸面粉,她抬起手一擦,脸上更花,看着镜子里狼狈的姑娘,塞玛怔怔地笑了。

和许光明约好十点半在家里见,十点的时候,塞玛却接到他的电话,他说劳拉突然从非洲回来了,很抱歉,他要和她一起去医院看麦迪尔,不能来陪她过生日了,祝她生日快乐。

挂掉电话,塞玛呆呆地在桌子前坐了许久,等到她终于觉得饿,舀一勺炒饭到嘴里,却发现饭已经冷了。

饭冷了,饼干了,冷掉的羊肉散发出一股膻腥气,令人毫无胃口。

05

塞玛冒充母亲去见麦迪尔是

()

在冬天结束的时候。

她穿着波卡戴着手套,把自己包裹的只露出一双眼睛,跟在许光明身后走进麦迪尔的病房,摘下面纱,露出一张已经苍老的面庞。

疾病也侵蚀了麦迪尔的视觉,他没有察觉到破绽,塞玛模拟中年人的声音也惟妙惟肖,她坐在床边,和麦迪尔闲聊当年,他们准备了那么久,言谈里无懈可击,一直到麦迪尔累了,他们才走出病房。

许光明长舒一口气:「看来他信了,知道故人生活的幸福,他可以安然离去了。」

塞玛淡淡地回答:「是啊,他可以安然离去了,但他永远也不会知道,真实的她到底曾经经历过什么,而现在又是怎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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