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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节 预习 人生是一个故事（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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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我跟着一个同事一起去采访以色列作家奥兹（AmosOz）。那是一次极为难忘的采访经验。

奥兹是一个极富魅力的作家，一个天生的讲故事的人。他说，他一生已经写了30多本书。他一直努力不去重复自己，但他知道他的书里有一些共通的主题，如他总是在写孤独，总是在写失去。

他的祖母以前常常说，「这里疼，那里疼，到处疼，疼到几乎可笑。」而他的作品，无论《爱与黑暗的故事》、《我的米海尔》、还是《乡村生活图景》，其实都在讲：疼，疼，疼，直到疼这件事情变得很可笑。

他说，好笑与悲伤，喜剧和悲剧，看似两个截然不同的星球。在学校里，我们总是被告知，它们分属不同的星球——喜剧，我们笑。悲剧，我们哭。但事实上，喜剧和悲剧只是两扇不同的窗口，透过窗口，我们看到的是同样的风景，人生共同的后院。区别在于距离。有时候，痛苦在这儿，你也在这儿，那就是悲剧。但如果痛苦在这儿，而你在那儿，它就不再是悲剧，而是喜剧。你会嘲笑自己的痛苦。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世事变迁，你也变了，十二岁时发生的那件可怕的事情不再显得那么可怕。每个人都是如此。

一切事关距离与视角，看你站在哪里？

我读奥兹的第一本书是《我的米海尔》。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没法从那个故事的悲伤里走出来。那本书让人感觉他对婚姻是绝望的，任何婚姻都是没有出路的。但现实生活里，他却有着一段非常幸福的婚姻。我就问他，这个里面是不是有矛盾？

他回答我说，所谓「快乐生活」或者「幸福婚姻」，都是好莱坞、电视剧、广告给你讲的故事。「幸福」是一个奇怪的想法。不可能有永恒的幸福。如果没有糟糕的时刻、悲伤的时候，你怎么可能知道「幸福」是「幸福」？就像一座山，没有山谷，哪来的山峰？

所以，他说，他并不是对婚姻的本质感到悲观。真正让他感到悲观的是，有些人结了婚，就按照好莱坞的理想，以为从此万事大吉，只管幸福就好了。这是一种注定要失败的药方。婚姻是一种日常的投资，你必须每天有所投入，但又不是交易，不是讨价还价，不是你付出更多，就得到多少。而是说，付出本身就是得到。在《我的米海尔》中，汉娜的悲剧就源于此，她不明白婚姻到底是什么。

所以，关于爱情和婚姻是什么，这里有两个故事，一个是你自己讲的故事，另一个是社会和文化给你讲的故事。个人的小故事，常常受到社会／文化的大故事的影响，而我们对这些影响却可能毫无意识。而且，故事虽然是虚构的，但它在人生中制造的愉悦或痛苦，却是真实的。

过去十年来，《三联生活周刊》每年情人节都会推出关于爱情的专题。我曾经在其中一篇文章中介绍过美国心理学家罗伯特·斯坦伯格（RobertJ·Sternberg）的爱情故事论。

斯坦伯格是研究爱情的专家，他曾经为爱情给出过非常精确可靠的心理学模型——爱情三角理论。但后来，他放弃了心理学上的概念与分析，转向了故事。他认为，爱情在本质上不是分析性的，而是叙事性的。所以，理解一对情侣的思想和行为的最佳方法，是看他她如何讲述关于爱情的故事，以及他们对于爱情理想的描绘。

有人相信亲密关系是合股关系。这是商业故事。

有人喜欢吓唬自己的伴侣，或者被自己的伴侣吓到。这是恐怖故事。

如果我的伴侣离我而去，我的生活将是一片空白。这是成瘾故事。

爱情是一场游戏，输赢的不确定性才是游戏的好玩之处。这是游戏故事。

还有人觉得伴侣就像外星人一样不可思议，难以理解。这是科幻故事。

爱情是一个故事，只不过作者不是莎士比亚、马尔克斯，而是我们自己。

通过大量的访谈和实证研究，斯坦伯格一共总结了26个故事，包括童话、商业、收藏者、恐怖故事……每一个故事都引导着对于一种爱情关系的描述。这与认知疗法中的「自动思维」道理相通。被访者甚至可能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持有这样的观点，或者意识到这些观点与他们的爱情故事如出一辙。

其实，从这个视角来看，不仅爱情和婚姻如此，人生的其他方方面面，比如自我、工作、友谊、与父母的关系，与世界的关系等等，甚至包括整个人生本身，是否都可以被看成是故事？

心理学家认为，将人生视为故事这件事情，即使不是100%的普遍现象，也是一个极为普遍的现象。而且，讲故事是一个习得的过程。幼小的孩童一般只能讲出一个个孤立的事件，一个人只有到了快成年时，在构建人生故事上才逐渐熟能生巧。还有一些脑部经受严重创伤的患者也无法为自己的人生建立叙述结构。

当然，很少有现实人生是真正按故事的逻辑发展的，比如一个故事里有英雄有恶魔，有冲突和解决方案，各种线索慢慢汇拢，一支上了膛的来复枪在某个恰当的时候发射了子弹，高潮在第三幕到来……

现实人生是疯狂而混乱的，常常没有什么道理可言，但正是为了从混乱中找到秩序，我们才需要在脑子里编写这些看似干净有序、井井有条的人生故事。人生故事的重点不是讲述发生了什么，而是它为什么重要、对当事人的意义是什么、如何改变了他也改变了接下来的一切。相同的人生事实与经验，随着距离、视角以及剪裁方式的变化，我们所讲述的，可以是完全不同的故事。

这是否意味着，讲述人生故事的技巧，一定程度上决定了我们人生的格局和境界呢？

如果一个人生，可以有很多种不同的叙事方式，那么不同的叙事逻辑，是否指向不同水平的心理成熟度？

我们又应该如何看待一个人生故事内在的虚构与真相呢？

如果我们大部分人是在无意识或者潜意识状态里讲述自己的人生故事，是否意味着其中有大量的误区和陷阱呢？

心理学是否提供了某些具体的方法与技巧，可以帮助我们更好的讲述人生故事？

带着这些问题，我们将进入李明老师的课程。

李明是北京林业大学心理系咨询中心主任，也是最早在国内推动叙事疗法的心理咨询师。备案号:YXX1A2ReZYsOJnO8DIovb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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