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莫芷念道谢的这会儿功夫,那台电梯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满员声音,在短暂的鸣叫声后,它终于载着濒临超载的人们上去了。
萍水相逢,拔刀相助而已,看起来非常慈祥可爱的老人家当然是要说“不用谢”的。只是这说完,抬手摸了摸莫芷念的脑袋,还交代一句:“小朋友,不经常坐公车吧。”这是为了哪般?
莫芷念正诧异着呢,老爷爷已经转身走远了。现在的人,都流行随便丢下几句让人听不大懂,又似乎很有深意的话,接着迅速闪人吗?莫芷念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这才没几秒就摸头啊,老爷爷还真是自来熟。
耐下性子,专心等电梯,再又等来两部电梯之后,莫芷念终于在电梯里有了一席之地。总算可以把粥送上去了……莫芷念几乎可以脑补阮忆柔可怜兮兮趴倒在床上看着门,而杜知秋在一旁举着小皮鞭等自己的模样。
到了十八楼,电梯门一开,莫芷念被门口那个铁青着脸色的熟悉面孔给吓了一大跳,差点儿没条件反射地把手里的粥碗冲着那人丢过去。
像是没有看到从电梯里走出来的莫芷念一般,陆昊魂不守舍地走进了电梯。电梯门合上,莫芷念看着那数字从十八跳到二十然后再一路向下。陆昊这就走了?那这事情,究竟是解决了?还是没解决?莫芷念一点儿都没觉悟到自从杜知秋接手了阮忆柔,自己的角色已经完全沦为龙套和酱油党,现在正在向八卦党发展。
阮忆柔的病房门是开着的,兴许是陆昊都走了,没啥可关着的了。但是莫芷念走到门边,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生生停下了脚步,然后如偷窥一般,趴在门边向里看了看。在确定阮忆柔在床上躺着,而杜知秋正站在床边梳着头发,莫芷念才挺直了腰板走了进去。
“你在门口看什么呢?”几乎是在莫芷念跨进房门的那一刻,杜知秋就突然回身开口说道。
瞅着杜知秋手上拿着的小镜子,莫芷念真想膜拜那些出门梳子镜子都带齐了人。想当年自己虽然也是个时常要出去见客户的主,不过也不至于设备齐全成这样。莫芷念敢在这事态未明的情况下,说自己之前看到杜知秋亲阮忆柔的头顶,所以这次提前看明没有少儿不宜的场面才进来吗?显然莫芷念不敢,于是赶紧把粥碗掏了出来。
估计阮忆柔是真饿了,抓奸和晕倒,都是需要体力的活动啊。一会儿功夫,阮忆柔手里的那碗粥就快见底了,连带吃掉的,还有两碗粥里所有的干贝和排骨。
啧,莫芷念瞅着碗里那越来越少的粥,和旁边的一堆小骨头山,突然地就想到安宛初说她一碗粥可以分两三顿吃。果然孕妇真耗钱啊……
不知道是因为陆昊的事情最终败露了,还是杜知秋后来又和阮忆柔说了什么。总归,在莫芷念送粥过来之后,阮忆柔已经不止一次表示之前不信莫芷念真对不起,以及很感谢莫芷念今天所做的一切。连带着,阮忆柔甚至还拿了刚开学,莫芷念在课上睡着,从此对莫芷念印象下滑的事情来说,接着当然是抱歉,抱歉,再抱歉。
阮忆柔突然变得话唠,并且半点都没有提起陆昊的意思。莫芷念知道自己现在毕竟只是个孩子,与其在这里阻碍大人推心置腹地聊天,连带着做些安抚心灵的小动作,还不如早早回家看看有没有残羹冷饭等着自己,顺便就今天的事情说出一番总结陈词。
于是在阮忆柔吃完饭,莫芷念便告辞走了,说是改日再来探望。只是莫芷念没想到的,是杜知秋还站起来送自己。
“阮忆柔决定要和陆昊离婚。”杜知秋的确没想把莫芷念送远,最多送到住院部楼下就会回去。这件事情,莫芷念出了很多力,背了很多锅,杜知秋觉得虽然没有办法让莫芷念在第一时间看到解决过程,至少应该让她在第二时间知道结果。
“她知道有孩子了,还是决定离婚了?陆昊呢,陆昊怎么说?我们送阮忆柔来医院的时候,他忙着穿衣服和安抚那个疯了一样的袁青,来得晚了,估计还不知道阮忆柔有孩子的事情吧。”莫芷念和杜知秋是一样的。凭借着前世的记忆和对陆昊的了解,知道阮忆柔早点离开这人才是正理。可是阮忆柔真的决定离开了,又会担心阮忆柔一个人,是否真的可以好好度过接下来的日子。
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真的是如她们想得那般简单吗……
杜知秋知道莫芷念在想什么,她想的,就是自己几个小时之前想着的问题。只不过,自己已经想通了,并且做出了决定。
“陆昊还不知道,我只是和他说阮忆柔受了刺激,贫血。我嫂子前几月刚在这边生了孩子,有个妇科主任和我们交情不错,如果陆昊不主动去问,是没人会告诉他的。”杜知秋冷笑了一下,“你看,他果然没去问。我看他一开始就没把阮忆柔放在心上,这种男人,不踹了他,留着过元旦啊?”
莫芷念没吱声,杜知秋语气中的不屑与愤恨是那么的明显。她不再是当初那个,只是因为不平而出手帮助阮忆柔的杜知秋了。而莫芷念也不知道,这种掺杂了私心的帮助,究竟是不是一件好事。
“阮忆柔决定离婚,同时也决定保住这个孩子。这件事情有点棘手,不过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她是那么喜欢孩子的人……明天,等阮忆柔身子好一点,下午他们就会去一趟律师行,先签个文件,然后开始办理离婚的手续。”杜知秋说着,心里却是无比的松快。这块压了好些天的大石头,总算是要落地了。
“文件?”莫芷念有些听不明白。
“嗯……”杜知秋顿了顿,像是在考虑这部分的内容该怎么说给莫芷念听。继而又自嘲地笑了笑,真是对着莫芷念这张娃娃脸久了,就会忘记她其实是个二十六岁的女人,社会的黑暗早就看得不少,而自己的做法,恐怕和黑暗暂时还搭不上边。
此时两人已经到了住院部的楼下,杜知秋决定再把莫芷念往外送送,正好林荫道上走的人比较少,也方便自己说话。
“你怎么老拽头发……医院有虱子啊?”莫芷念从饭前就想说这句话了。明明挺齐整的头发,怎么杜知秋一会儿梳,一会儿抓,折腾个没完。她不累,自己看得眼睛都要花了。
杜知秋皱着眉,松开了抓头发的手,郁闷地说:“还不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我请了个总喜欢挠乱人头发的人帮忙。又不是小猫小狗,他挠得倒挺开心的。还得让他真挠开心了,才会上心地帮忙,真是不知道该不该谢谢他。不说这个了,反正这个人,在省里的教育系统也能说得上几句话。也算是我没白被挠吧。”
莫芷念第一反应,就是想到在楼下扶了自己一把的老爷爷。不过杜知秋的话,太深奥了,自己还是没听懂。
显然,杜知秋也看出了莫芷念那一脸的迷茫,直接说:“我叫你下去带粥回来之后,和陆昊谈了阮忆柔的意思。一开始听阮忆柔要离婚,陆昊那是肯定不肯的。非但不肯,还直接转身,说要去病房找阮忆柔亲自谈,说会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会了,去求阮忆柔原谅。当然,我还是拦着没让他见。这种人,总是花言巧语,实在让人无语的很。一直到我威胁他说会公开这件事情,让他在教育界混不下去,他才肯听我说下去。”
“你真的能让他混不下去?”莫芷念挺喜欢这个处理的,两眼都有点儿放光了。
“我不能,我请的那个人能。”杜知秋说着,又懊恼地抓了抓头发,自己二十好几的人了,还被当做两三岁挠,“反正那人真的来了,陆昊就软了。离婚什么的,也答应了。毕竟就他那样,撕破了那层皮,做不了老师,他就等着潦倒吧。以前不就那样么,他和袁青被开除了,本市也呆不下去了,之后听说混得很不如意。”
“只是威胁,陆昊就答应离婚了?”陆昊有那么好糊弄么,莫芷念不信。
“平调,以交流办学的名义,调去W市的另一所中学,他和袁青两个都可以去。要不是为了阮忆柔能速战速决地摆脱他们,还真不乐意这么便宜他们。”
“呃……那孩子呢?”
杜知秋冷笑:“孩子当然是阮忆柔的,明天陆昊会去律师楼签一份文件,上面会交代他出轨的事情。其实就算他以后知道阮忆柔有了孩子,也未必敢回来争孩子。但是要是他敢,那他一定输得很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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