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又陵扶杨慕坐在床上,自去烧了热水,将巾帕摆湿,一点点卷起他的裤脚,他做这些动作时自是轻柔至极,皆因他一颗心早已软得似是春日里的游丝,摇漾在一室如春的温意里。
杨慕感受着巾帕浸润肌肤,渗入骨骼的热度,不由地有些贪恋这样的舒适惬意,理智告诉他应当阻止谢又陵如是服侍自己,内心深处却又着实舍不得,他知道自己欠下谢又陵太多恩情,也许今生都还不清。他有些羞惭地垂下头去,于低头间忽然看到谢又陵卷起的衣袖处露出一行熟悉的墨迹,略一凝目,便记起那是自己多年前提在他袖口上的一首诗。
“你还留着这衣衫。”杨慕轻声道。谢又陵无言一笑,不知该如何开口告诉眼前的人,他自然是留着的,且这些日子以来常常穿着在身,好像唯有如此他才能在书写那奏本之时,找到一些力量,找到一些依傍,他自嘲地笑了笑,道,“如今想想,那时节当真有趣,也不知你现下还记不记得,那些种菜蔬的方法。”
杨慕心中一片感动,不由握了谢又陵的手,道,“那时候到底太过天真,从前到如今,又陵都不曾嘲笑过我的不合时宜,我当日说过,你确是我今生所遇的知己之人,可惜我太过无能,辜负了你对我的恩义。”
谢又陵骤然想起当日他说道知己二字,自己那如同看到天心月圆,华发枝头一般喜悦的心境,眼中猛地一酸,冲口道,“可惜我今生只能做你的知己,是不是?”
杨慕尚沉浸在过往回忆里,一时没听懂他的意思,便恍惚地望着他,他不知自己迷茫的神色看上去倍显无辜,让谢又陵胸中刹那间涌起更深的冲动。
“诚义,我们离开这里罢。”谢又陵忽然紧紧回握住杨慕的手,眼中尽是热切的渴望,“我陪着你,我们一道离开京城,去江南,去塞北,去寻一处自在安静之地,没有人认得你,也没有任何力量牵绊你,帝力于我何有哉,好不好?”
杨慕迷惑的摇首道,“我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谢又陵满腔焦灼,化作一句无绪的言语,“我知道你舍不得,可离了这里,你就自由了,你若觉得我服侍不好,我们……我们带着绿衣,她陪着你,我……我不打扰你们的生活就是……”
杨慕朦胧中似有些懂得他的意思,又不敢深思,只觉得满腔皆是羞愧,垂头良久,低声道,“又陵,我……我欠你太多,你对我的恩情,一桩桩,一件件我都记得,若有来生,我……粉身碎骨也一定报答你。”
这话像是一柄利刃,一刀刀凌迟着谢又陵的心,他不要报答,更不要他粉身碎骨,只要他好好活着,他蓦然摆首道,“你不欠我什么,是我自愿的。我对你没有恩,只有情,你当真不懂么?”
杨慕耳中轰然一响,自与谢又陵相识以来种种过往之事,一时间在脑海中翻涌浮现,原来他欠下的是情债,原来他一早便已还不清了。
作者有话要说:果然只剩下狗血了
第90章杨柳依依
春夜万籁俱静,窗外偶有风声吹得枝叶簌簌轻响,也不过摇曳一阵便风住声息,愈发衬出房内一片难言的窘境,杨慕与谢又陵一坐一蹲,两两相望,目光皆有些怔忡,有些不知所措。
杨慕的神情从迷茫到慌乱,再渐渐转为无力的痛楚,一点点分毫不差清晰的落入谢又陵眸中,他便觉得自己一颗心也跟着凉了下去,凉得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俱是寒意。
谢又陵忽然觉得自己可笑至极,竟会在这样的场合下冲动说出那般言语,眼前之人分明从未将他那些不可告人的情愫略萦心上,于他而言自己不过是个称得上知己的友人,如此而已。檐下的铁马又在此时叮当轻响起来,那声音本该是明越动听,却于这暗夜中听来好似少女嘲弄的嬉笑,带着十足的恶意,戏谑着他的自作多情。
杨慕动了动唇,终是低声道,“又陵,我……我当不得……你的,别说我已如同废人……即便当日我也没有过这个心思,我今生已对不起太多人,若有来生我会一一奉还……”
谢又陵缓缓笑开来,眼中似有酸热之感,连忙扬起头将那酸热尽力蔽去,一壁握了杨慕的手,道,“我不过随口一说,不是要你放在心上,更不是迫你。你若当真想报答我,便养好身子,放宽心思,既知如此多人惦念你,还不振作精神些。”
杨慕到此刻已无言以对,唯有轻轻一叹,点了点头。身体的痛楚,心中的沉重,都像是紧紧锁住他的缧绁缠缚,原来此生那些海阔天空的梦想注定成空,他的人生只是不断在上演着一场又一场的辜负。
御花园中的菊樱开得正盛,隔着太液池遥遥望去,姹紫嫣红灿若流霞,皇帝望着满眼绮丽繁复的景致,只觉得宫苑内的胜景与宫苑外的盛世遥相呼应,他亲手将那盛景精心雕琢,又置身其间环顾欣赏,心头不禁漫生出一阵绵绵喜悦之感。
常喜为他将披风披上,关切道,“春寒料峭,皇上不宜在水边逗留太久。庆王殿下来了,皇上此刻宣召他么?”
皇帝目光犹自停留在一片粉嫩鹅黄中,眉头蹙了蹙,道,“他来做什么,又看上谁家的宅子要朕替他弄过来?”
常喜不禁一笑,道,“皇上把王爷想得也太不堪了,王爷如今已不是少不更事的时候了。听说这回是有秘奏要报与皇上,好像是和驸马有关。”
皇帝漫不经心道,“驸马?哪个驸马?”常喜笑道,“是燕国公主驸马,杨慕。”
皇帝微微一怔,似乎很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倒有几分生疏之感,他顺着那名字努力回想着那个人,却已是连面目身形都变得模糊,只隐约记得从前他是个英挺飘逸的少年,之后便长成一个温润和悦的男子。
“朕让佑堂管着宗人府,他也算有个营生,如今看来确还有几分上心。”皇帝淡淡道,“让他进来罢。”
常喜示意一旁侍立内臣,不多时庆王李佑堂便被带了入内,见了皇帝,倒也恭敬下拜,起身后却是咧嘴一笑道,“春日赏樱,皇上好情致,看来臣今日来得巧,终是赶上一回皇上心情好的时候。”
皇帝笑而不语,示意他在那石凳上坐了,才笑道,“少和朕耍贫嘴,可是有让朕心情不好的事要奏报?”见常喜着人奉上着一季新茶与佑堂,不免笑道,“且撤了去,待他说完,若是惹朕不快,就连人一并轰出去,哪里还有茶水给他喝。”
佑堂先时打着哈哈,此刻略微整了整容,道,“皇上又取笑臣,臣再不敢惹您生气的。臣要说的这桩事,表面看去是件坏事,背后细思却是于方方面面皆便宜的好事。臣昨日得了私报,不敢擅专,还请皇上过目之后再行裁夺。”言罢,将谢又陵手书的密告奏本恭敬呈于御前。
皇帝听他言语,已略微忖度出其意,匆匆扫过那奏本之后,便即掷于面前石桌上,冷笑道,“杨慕好大的胆子,此事可真?”
佑堂点头道,“这是小瑛府上长史所书,此人是小瑛心腹,所奏之事亦当属实。”
皇帝望了他一刻,缓缓笑道,“这个叫谢又陵的内臣,不该是你庆王的心腹么?”
佑堂面色一白,尴尬难言,半晌哂笑道,“皇上英明,什么事都瞒不过您。您定然知道,臣对此人确有那么几分心思,只是从未付诸行动过,彼此也不过是偶有往来罢了,谈不上心腹之言。”
皇帝点了点头,道,“你的那些荒唐事,朕也没兴趣知道。你且说说,你带着这份秘奏前来,是想要朕如何处理此事?”
佑堂忙道,“臣不敢左右皇上心意……”皇帝摇手打断道,“你大胆说,朕不过听听罢了。”
佑堂恭敬称是,才缓缓道,“据奏报所书日期,杨慕小妾有孕正值皇考孝期,已是大不敬之罪,何况其后又有嘉太妃之丧,既为小瑛女婿更不该于此时做下这等事,足可见其对小瑛亦不敬。他夫妇二人近年来鲜少在一处,那杨慕未免因家事对小瑛心存不满,既为怨偶,内中又有杨家之事,不如请皇上就此事下旨令他二人和离,如此也可算作帮小瑛从中解脱,臣实在是见这些日子,她精神颇为不好。”
皇帝挑眉看了他良久,点头道,“你想要朕做这个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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